中囯作家网/和谷:新乡土文学的践行者
【编者按】
他以报告文学《市长张铁民》闻名全国,他是舞剧《白鹿原》《长恨歌》的编剧,他还是黄堡书院系列读书会的开创者、主持者、号召者。
他的新著《春归库布其》荣获2019中国好书奖,他的《和谷文集》14卷本出版,引起文坛巨大关注。他目前正在奋笔疾书的是赵梦桃小组。
西安求学工作深耕、海南旅居执掌期刊8年、归居故里田园潜心文化传承10年……他是著名作家和谷。
他定位目前的自己:新乡土文学的践行者!
近日,文學陝軍新媒体中心采访团对话和谷老师,探寻和谷老师一路走来的文化之旅中,他高蹈的精神世界里的情结与秘语——
文学陕军:和谷老师好,很荣幸您能接受我们漫谈式的采访。回望文学的来路,西北大学中文系或许是您文学梦的起点,用您的话说,是“被文学写作诱惑入门”,能谈谈您那一代中文系高材生们对文学的那种热爱的状态吗?您在大学期间的“写作”与“文学情缘”,又是一种什么场景?
和谷:我是1972年从采石场矿工当上工农兵大学生的,入学伊始,在西北大学校报发表了处女作《实习小诗六首》,署名和都蛮。有一个同班同学发表了诗《相片》,署名贾平娃。1974年,我俩写了抒情长诗《工农兵学员之歌》,陕西人民出版社出版,署名:平凹 和谷。时处“文革”后期,被文学诱惑的青春,在污泥中透出莲花般亮光的缝隙中,艰难而顽强生长,力图潜入时局背后的文学宝库吮吸营养,投稿与发表,广种薄收,立志要当作家。毕业时,因写作突出,我和平凹分配当了编辑,大多同学哪来哪去。文学也拯救了我们的职业和生活命运。文学梦,一做就是半个世纪,至今似未苏醒。
文学陕军:作为文学青年,毕业后您又如愿进入杂志社当编辑,先是《陕西青年》,后是《长安》。但事实上,做编辑和做作家,是完全不同的两条路,编辑成就作家,在成就的过程中,个人的时间、精力的消耗,对想成为作家的编辑来说,又是有巨大损耗的。您在做文学刊物的编辑阶段,有过这样的矛盾、困惑,甚至纠结吗?
和谷:中外许多大作家都是编辑出身,在编辑与作家之间,有矛盾但更多的是通融。文学刊物是创作信息中心,是新的思想和艺术手法的熔炉,用心的编辑会在阅稿中提升判断力,加上更广泛的阅读,触动所沉淀的生活经验积累,培养审美趣味,边编边写,渐变为作家身份了。贾平凹与我同在《长安》做小说编辑,之后他到了创研室当专业作家了。我当了主编,侧重编刊物,直到停刊后去了海南八年。回来又做《新大陆》主编,当省文联办公室主任八年,57岁申请提前退休,归园田居。倒是这十年间,远离都市喧嚣,晴耕雨书,做田野调查,挖掘地域文化根脉,写了《柳公权传》《唐朝背影》《归园》《照金往事》《春归库布其》等十多部书,真正成了所谓专业作家。
文学陕军:您曾在文章谈到,您在做编辑期间时,最遗憾的事情之一,就是当时刊物没有力推过陈忠实的作品,而看好的很多“当红”作家最后都烟消云散了。现在回头再看这件事,遗憾应该也是庆幸,“被冷落”于一个作家并非坏事,“被宠爱”于一个作家也并非好事,您觉得呢?
和谷:我做《长安》编辑及主编时,与陈忠实先生只是见面打招呼,多年间像他给我文集序中写的“过从不密,甚至可以称作稀少往来”,编辑们也未察觉他日后会写出《白鹿原》这样的惊世巨著。某一个几个刊物冷落或宠爱某一个几个作家,只是短期效应,东方不亮西方亮,真金子总会闪光,烂泥总扶不上墙。柳青说六十年一个单元,文学是一生之事,看耐力和意志,是自已一个人的战斗,成就大小,不怨天忧人。
文学陕军:您弃“编”从“著”,内心里深藏的动因是什么?甚至,把写作的阵地和场景,从西安“搬”到了海南岛,这段远离故土的生活、写作、职场经历,在您的人生路上,是怎么样的一段浓墨重彩,或是风轻云淡,您怎么看待这段“归去来兮”?
和谷:编辑是一个饭碗,只是写作能养家的作家不多。九十年代初,《长安》因故停刊,人心浮动,我的生活与写作,终是在徘徊中走出了西安“大堡子”,一直往南,落脚在海南岛上。物质加精神,生活兼写作,谋生时写的少了,生活宽裕一些又写,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岀了《远行人独语》及《巴黎望乡》等,是客居海南岛的文学收获。我主编的《特区法制》杂志,又因故被兼并,五十而知天命,总不能老死孤岛,便归去兮。
文学陕军:您有着充沛而旺盛的创作精力,也收获着累累的创作硕果,大学期间即发表作品,散文作品收入过教材,还曾出现在北京高考试卷上。您最终选择的发力点,却是报告文学,以《市长张铁民》名动全国,随后在报告文学和长篇纪实这座峰峦上箭步疾行,创作不辍,《古都纪事》《中国百年油矿》《音乐家赵季平》《国风》《天地之语》《照金往事》《春归库布其》《真书风骨——柳公权传》等等。您和“纪实文学”,有过什么心灵密约吗?或者,您悄悄地对缪斯女神,就“纪实文学”,许下过什么壮阔的诺言没有?
和谷:我从写诗开始,后来侧重写散文,发表过千篇,自从写了《市长张铁民》,改编为《铁市长》在央视播出,作品影响从文坛扩散到广泛的社会生活,与时代精神更合拍。近年,在写散文随笔的同时,选择重大社会事件和精英人物,有现实的,有历史的,有地域性的,也有国际视野的。如《照金往事》之所以获陕西省五个一工程奖,是因题材重大而敏感,自信总会面世。获2019中国好书奖的《春归库布其》,获奖理由是“立足时代发展变迁,着眼解决现实问题,提出中国方案”。作为报告文学,列入人文类图书,在文本探索方面扩展了体裁的功用,多元信息,国际视野,时代性与文学性更为宽博,是我所期许的写作价值。
文学陕军:上述的报告文学和长篇纪实作品中,对您来说,影响最大的或者心结最重的是哪一本,尽管这是一个很难选择的选择题,但一定会有一本书,是作家的掌中宝、心头肉,甚至是难以言说的人生命运的那根定海神针,想听听您的解读与答案?
和谷:应该是《柳公权传》。作为国家重大图书项目,百位作家写百位中国历史文化名人,《柳》是块硬骨头,总算啃碎了。中晚唐历史浓缩于柳公权生平,仕途与学人的关系及命运,是历史也观照到现实。沉淀千年,其文化特质是澄明的,比现实题材更靠谱。
文学陕军:这两年,《春归库布其》是您的最新力作,获得了很多荣誉,基层读者评价它:有着清晰的基于当代中国生态建设宏大叙事的精神和气派,也真切表达了作者“愿我们栖息的地球,越来越美好”的朴素愿望。在今年的世界读书日,《春归库布其》被中国图书评论学会评选为“中国好书”。这本书是您对生态领域的强烈关注与发声。而您本人近年来,居于铜川黄堡书院,营造着属于您个人,也属于陕西文化界的基于您的个人创作与品牌的人文环境。对于生态环境和人文环境的关注,是您接下来主要的方向和精神世界的高蹈追求吗?
和谷:要遇到一个类似库布其这样具备人类生态处境的题材不多,正在写的赵梦桃小组,也力图勾画百年中囯纺织女的生存境界与时代投影。乡居十年,整理家谱,潜心地域根脉文化,写了红色照金、唐代书法家柳公权专著和孟姜女舞剧,知行合一,参与家乡文化旅游和现代农业策划,物质的同时是精神的,务虚并务实。如领衔黄堡书院,也是文化源流的承上启下。
文学陕军:您不仅仅是著名作家,还是大名鼎鼎的编剧,代表作有《白鹿原》《长恨歌》,都是大制作并且赢得了巨大的社会反响,《白鹿原》演出时,一票难求,甚至连陈忠实老师都只有8张赠票。作为编剧,您如何看待自己在这一领域的奋斗与成就,是否还有新的舞台剧在运筹帷幄中?
和谷:舞剧是诗的肢体语言的表达,剧作有其独特的舞台观赏性,因某种机缘客串了一把而已。陆续写了《李白》等几个舞剧文学剧本,多有搁浅。影视剧本或提纲多种,问世屏幕比出书更难。还在等待机遇,不放弃,就像我写安康大水灾,三十年后才出版面世,汉江大洪水的人与事才从浑浊中澄澈。
文学陕军:采访的尾声,要祝贺您的《和谷文集》14卷本的出版,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,也是您的文学成就的硕果与见证,就这套《和谷文集》,您对自己的这一本本著作,最想说的心里话是什么,您想对它们的作者、您自己,最想说的话是什么?
和谷:经过五十载春种、夏耘、秋收,该是冬藏的时候了,继十多年前6卷本,又添加了8卷。散文占6卷,诗1卷,小说1卷,剧作1卷,文论2卷,纪实类除《柳》单独1卷外,其他则为节选。大约是全部发表文字的半壁河山。敞帚自珍罢了。
文学陕军:我们关注到,近几年您沉醉于书法和绘画,在文学的领域,您有着自己的建树与高峰,在文化的领域,您拓展着自己的才华的外延。作为著名作家、长辈,您为文學陝軍题一句寄语,您最想提笔挥毫写的话是什么?
和谷:书画算是我码字之余的消遣,不当书法家画家,文人书画自古有之,当好作家已经是疲马三嘶了。文学陕军,有点军事建制的味道,开始有异见,不如陕派之类,习惯成自然,陕军叫响了也成。寄语:新时代诗经源远流长。
文學陝軍新媒体中心采访团 严晴 程勇 胡旭静
作家简介
和谷,国家一级作家,中国作家协会会员,陕西省作家协会第六届主席团顾问,中国散文学会第二届理事,中国报告文学学会理事,首届丝绸之路国际电影节专家评委,陕西省影视评审专家,有突出贡献专家。陕西铜川人,生于1952年,毕业于西北大学中文系。历任陕西省文联办公室主任、副秘书长、副厅级巡视员。《市长张铁民》《无忧树》等先后获中国作家协会全国报告文学奖、全国新时期散文奖和全国电视剧飞天奖、五个一工程奖等。著作《和谷文集》14卷、《真书风骨 柳公权传》《春归库布其》《照金往事》,长篇小说《还乡》《谷雨》等60多部,舞剧《白鹿原》《长恨歌》《孟姜女》编剧。入选《中国散文通史当代卷》。
来源:中国作家网 文學陝軍 孟姜美